夜读偶记

近日总见街头巷尾贴着"学历提升"的字样﹐红底黄字甚是刺目﹐倒像极了那年乡试放榜的光景。茶馆里跑堂的﹐菜场称斤两的﹐夜里开三轮的﹐都捧着书本在灯下苦读﹐这世道真真是愈发古怪了。

"先生以为这考文凭的事体如何?"昨日卖馄饨的老王突然问我﹐他围裙上沾着面粉﹐手里还攥着半本《高等数学》。

中国的职场向来是要看脸面的﹐那脸面倒不在五官端正与否﹐全系在一张纸片上——或是蓝皮儿的专科证﹐或是红壳儿的本科本子。我常看见那些年过而立的汉子们夹着公文包挤地铁﹐衣领上别着工牌﹐活像挂着认罪书的囚徒。

前日去邮局寄信﹐柜员小妹在钢印与邮票堆里偷偷翻看《大学语文》。她的指甲油斑驳了半边手指头﹐倒像是旧时私塾先生批改作业时沾上的朱砂。"单位要评职称哩。"她见我盯着书本看﹐慌忙解释道。

夜校里的光景更耐人寻味得紧。三十岁的厨子与二十岁的学生同坐一室听讲‚油烟气混着墨水味在电风扇底下打转儿‚老师念"之乎者也"的声音撞在锈迹斑斑的铁窗上‚竟生出些荒诞的诗意来。

  • 前排戴老花镜的大叔记笔记时总要把本子举到一尺开外
  • 后排穿工装的小伙子在微积分公式旁画满零件草图
  • 过道里婴儿车的轱辘声与教授的咳嗽声此起彼伏

这些个场景若叫孔乙己见了定要发笑:当年他偷书是为着之乎者也‚如今这些人熬夜苦读却是为了谋个温饱。

白日身份夜间身份案头读物
送餐骑手汉语言文学系学生

"这考试到底有甚用处?"前日酒肆里醉汉拍桌问道,"莫不是新时代的八股取士?"邻座戴眼镜的青年扶了扶镜框:"先生可曾见过凌晨四点的自习室?那些困得直磕脑袋却还强撑着眼皮的影子们..."话未说完便趴在油腻的桌面上打起鼾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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