论那纸文凭的分量

近来总听得人说"函授本科",茶馆里有人咂着茶沫子念叨这词儿;街角修车的老张头也同我讲他儿子报了名;连咸亨酒店新来的跑堂伙计竟也揣着本《高等数学》在柜台上打盹——这世道果真不同了。

某夜见报上印着斗大的标题:"三十五岁快递员逆袭成律师",细看原是靠了这函授的门路。"不过是镀金的把戏!"隔壁赵太爷捻着山羊须冷笑,"正经学堂出来的尚且难寻差事..."话未说完便被院墙外三轮车的喇叭声打断——他那当厨子的侄子正赶着去夜校上课。

"世上本没有路
走的人多了
便成了路"

巷口剃头匠王二麻子说得直白:"如今连卖猪肉都要看学历!"这话倒让我想起孔乙己来——倘使他活在当下这般光景里,"回字有四样写法"怕是要改成"简历有三种写法"。当那红鼻子老童生抖着手在咸亨酒店柜台写下"已修完现代汉语课程"时,"众人都哄笑起来: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"

从前如今
"读过几年私塾?""学信网可查否?"
提着灯笼赶考捧着手机刷题

然则这文凭当真如秋叶般轻飘么?城南李家的寡妇却是不认命的——白日里在纺织厂绕线圈子挣饭钱;夜里就着十五瓦灯泡抄笔记;晨起给瘫床的婆婆熬药时还在背英语单词。"总不能教娃儿将来填表时'母亲学历'那栏空着..."她这般同我说时眼里的光倒比电灯还亮些。

  • 有人为升职加薪求个凭证
  • 有人图圆当年未竟的念想
  • 更有人只是不愿做睁眼的瞎子——毕竟新时代的文盲标准又提高了两寸

自然也有聪明人嗤笑:"不过花钱买张废纸!"这话半是实情半是酸楚——正如当年留洋归来的假洋鬼子总爱晃悠镀金怀表一般。某日见工地围墙上刷着标语:"知识改变命运",底下的泥水未干就被贴上了借贷广告。"读书人的事..."孔乙己的话头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来。

"老哥你图啥呢?" "车间主任竞聘要本科学历" "你那证书能作数?" "总比缺个章强..." 两个工人的对话顺着晚风飘进窗棂

"有用无用原不在那几页纸。"城西教书的老周呷了口浓茶,"我见过脱产四年混日子的公子哥儿;也教过边奶孩子边写论文的大姐——前者领证那天就死了求学的心;后者倒像才开了蒙似的..."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仿佛应和这话。

最后要说: 若只为在户口簿上添行烫金小字
不如省下那报名费买酒喝
但若是真想推开新世界的窗棂子
纵使借他人梯子又何妨? 诸君请看: 那夜校教室深夜不熄的灯
恰似荒原上倔强的星火
待得东风起时
谁敢说不能燎原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