论那屏幕里的方寸学堂

一

近来总听得人说甚么"远程文凭"，"网上求学"，我便有些诧异了。这学堂原是要先生敲着戒尺的所在罢？如今竟能缩进四四方方的铁匣子去？某日见邻舍的王二嫂捧着个蓝皮证书笑吟吟地走街串巷逢人便道："我如今也是个大学生了"，倒教我愈发疑惑起来。

二

早年间读书是要豁出性命去的。《三味书屋》里寿镜吾先生那把戒尺尚在案头悬着，"之乎者也"总要伴着窗外的蝉鸣才嚼得出滋味。现今的年轻人倒好得紧——端坐在亮堂堂的屏幕前便能听先生讲学？莫不是要把孔夫子的牌位也改成二进制么？

"这世上本没有路..."——可他们偏要在键盘上敲出路来！

三

前些日子去茶馆吃茶时听得几桌闲谈："那网上的文凭不过废纸一张"，"公司招人最见不得这类证书"。我倒要问这些穿长衫的看客们——你们当年考科举时用的可是金箔纸么？怎见得油墨印在纸上就比电磁波刻在硬盘里高贵些？

四

某夜观星时忽有所悟：古时的铜壶滴漏不也是计时器么？现今的手表莫非就不是计时器了？那些摇头晃脑的老学究们大约是不晓得——长安城里的雕版印刷刚兴起时，"手抄本才是真学问"的论调也曾在士林中甚嚣尘上。

• 那年头说科举误人子弟的是他们
• 现如今骂新式教育不伦不类的还是他们
• "国粹派原是复读机变的"
• "守旧者大抵都是九斤老太养的"

五

近日见得报上说某地工厂女工靠着夜间网课考上律师执照的故事。"她白日里在流水线上装零件"，我读着报纸上的铅字暗想，"晚上却在知识的流水线上组装自己"。这倒像是把私塾先生的戒尺化作了手机充电线——仍是悬在头顶的鞭策。

六

"文凭不过敲门砖"，这话原是极对的。但有人偏说网络大学的砖是泥捏的——试问那些端坐在红漆大门后的老爷们：你们的青砖当真都是用官窑烧制的么？还是说有的也掺了草灰夯了黄土？倒是那些自学成才者手里的泥砖更经摔打些。

十年寒窗终成空，
不如网上半年功。
不是书生骨头贱，
实乃世道太不同！
————录某论坛打油诗

七

>夜深人静时对着闪烁的光标沉思：当年弃医从文原是要治愚昧的病根儿。今日的网络学堂或许正是新的药方——虽有人说是偏方野药不合规矩。"可规矩本就是活人定的！">我在键盘上重重敲下这句话后突然大笑起来——屏幕上跳动的汉字不也正以比特的形式存在么？ 谁又能说它们不是真文字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