论那纸文凭的份量

"从来如此便对么？"我望着墙上斑驳的旧报单自语道
窗外电车铃铛当啷作响
惊起檐下两三只灰扑扑的麻雀

近来总见街角巷尾贴着各色招贴，"三个月速成本科""在职硕士保过"的字样红得刺眼。这使我想起咸亨酒店里站着喝酒穿长衫的人——如今倒不必赊账买茴香豆了。

一

茶馆里王掌柜的儿子整日捧着手机刷题备考。"您老不知道"，他见我便叹气："去年裁了三十号人里二十个没本科学历。"柜台上"招聘启事"新添的一行小字像条蜈蚣般趴着：全日制本科及以上。

阿Q若活到今日
怕是也要去报个函授班
在未庄群里发张P过的学位证书

二

城西夜校每到戌时便热闹起来：穿工装的汉子裹着寒气推门而入；主妇们提着菜篮占座；西装革履的白领把笔记本敲得噼啪响。他们共同啃食着油墨印制的教材残页——如同荒年里的榆树皮。

  • 张家的媳妇考了三年会计证
  • 李家的后生在工地偷背英语单词
  • 赵先生的白发混在年轻考生堆里格外扎眼

"总要给孩子挣个学区房名额"，赵先生扶了扶老花镜："虽说这专升本就像蘸糖精的药片。"

三

前日路过废品站瞥见半张撕碎的招生简章："国际认证""学信网可查""不过退费"。忽然忆起某年某月某个傍晚——闰土指着月亮说那上面住着嫦娥。

二十年前今朝
识字率四成七分三厘二毫"人均985"的网络哀嚎
"敲门砖"规格"高中毕业优先""非全日制勿扰"的冰冷铁律
"知识改变命运"之解注 笔尖划破草纸  指纹磨平触屏 

四

"您给评评理"，前院拉黄包车的老孙递来皱巴巴的宣传单："这'保过班'学费顶我半年嚼谷。"我望着他龟裂的手掌——那纹路里还嵌着去年冬天的煤渣。

从前私塾先生骂学生榆木疙瘩
现在AI老师夸学员都是潜力股
也不知是谁在糊弄谁

五

城南旧书摊常有人翻找自考教材。"您要这本？"，摊主掀起压箱底的《高等数学》："上月有个大姐买走全套工商管理书——后来听说她儿子考公要用。"封面上积年的霉斑像极了某种诡异的印花。

某培训机构广告词摘录：
零基础逆袭985
在职硕士保录取
不过全额退费
（小字部分需放大镜可见：
补考费另计/指定院校加收服务费）

尾声

暮色里又传来卖报声："教育部新政出台...非全日制与全日制同权..."忽而一阵穿堂风卷起满地传单，"速成本科""在职硕士"的字样在半空打着旋儿。
远处霓虹灯明灭处
新挂起的广告牌上赫然写着：
博士直通车火热招生中！

注：本文无意臧否教育培训之事体
正如当年狂人看那历史字缝里写的都是吃人二字
今日诸君看这报名简章的字缝里写的甚么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