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读偶记——关于"跃龙门"的新生意

旧时的私塾先生教人念"之乎者也"，新式的学堂里挂着人体解剖图。
如今的文凭买卖人却把墨汁调成了金粉

三更天里翻报纸，"专升本速成""学信网可查"的广告竟占了三页有余。
墨色的铅字在纸上游走如蝌蚪——倒像极了绍兴老宅檐角滴下的雨痕。

一 学历贩子的新作坊

街角的网吧换了招牌："XX教育旗舰校区"。玻璃橱窗里摆着几台旧电脑
贴着褪色的"名师辅导"海报——那油墨渍倒像是去年没擦净的茶垢。

"不过两载光阴！""不过三五千钱！"招生简章上的惊叹号张着血盆大口
像极了咸亨酒店掌柜拨弄算盘珠时翕动的嘴唇。

某日见墙上告示：包过班六万八 不过全额退费
忽忆起孔乙己赊账时写在粉板上的"茴香豆四文钱"

二 铁屋子里的读书声

工地的钢筋水泥间传来英语单词的背诵声——带着苏北口音的ABCD
搅拌机的轰鸣竟成了天然隔音墙。

某培训机构课程价目表
"保过班""协议班""总裁班"
28800元58800元88800元

卖油条的老王报了最便宜的班次——他说这叫分期付款买前程
我望着他油渍斑斑的课本扉页题着："知识改变命运"五个大字
那钢笔水洇开的痕迹倒像是泪痕的形状。

三 科举余烬里的狂欢节

        考证！
        考证！！
        考证！！！

        白天送外卖夜里刷题的人
        产房里做卷子的产妇
        工地安全帽下藏着单词本
        都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喊：
        "我要学历！我要上岸！！"
        
        这呐喊声惊醒了光绪三十一年的老秀才
        他抖落辫子上的灰尘喃喃道：
        "大清的举人老爷也没这般疯魔"
        
        忽然有穿西装的人递来传单：
        "保送进士及第速成班 限时优惠"
        
        那纸片在风里打着旋儿
        正落在废弃的科举考棚残碑上

四 阿Q正传续篇之现代版

"我们先前——比你们阔多啦！只不过丢了全日制文凭……"
未庄教育咨询公司的赵太爷捻着电子佛珠说道。

  • "自考学历国家承认√"    （小字：部分企业除外）
  • "签约保障就业率98%↑"   （备注：自主创业计入统计）
  • "与985高校深度合作★"   （解释权归本公司所有）

后记：
写完这篇已是东方既白
楼下传来早读声："abandon, abandon..."
不知怎的想起闰土举着钢叉刺猹的模样
那月光下的银叉尖也闪着英语字母的光泽
2023年秋于未名书斋南窗下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