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
近来听得城里人常说起"终身学习"四个字﹐我便暗笑﹐这世道果真不同了罢？早年间私塾先生举着戒尺追打逃课的学生﹐如今倒要捧着电脑求人读书﹐实在是乾坤倒转的光景。

某日路过新式学堂﹐见门口悬着条幅写着"扫码即入学"五个朱红大字﹐忽想起孔乙己在咸亨酒店里蘸酒写茴香豆的四种写法﹐不觉哑然失笑。

二

这网络报名的门道﹐我原是不懂的。那日邻家祥林嫂拖着哭腔来说﹕"阿毛在工地上搬砖三年﹐现今要考什么在线大学﹐对着个铁盒子折腾整宿也没报上名..."话未说完便抹起眼泪来。

• 第一步﹕注册账号
  须得取个洋文混着数字的诨名﹐倒比赵太爷家的族谱还难记三分
• 第二步﹕上传证件
  扫描仪吱呀作响时总教人疑心要把魂灵也吸了去
• 第三步﹕线上缴费
  眼见着银钱化作数字在虚空中流转﹐竟比闰土叉猹还要玄妙

这般繁琐流程过后﹐能坚持到最后的怕都是新时代的勇士了。

三

"便利至极！"学堂里的新派教员这般夸赞。

只是那视频里的先生永远挂着程式化的微笑﹐倒不如三味书屋的寿镜吾老先生吹胡子瞪眼来得真切。

晚生不才欲学新知
奈何白日工地扛水泥
夜晚网吧求学问
望先生指点迷津

答曰：
少年莫羡云课堂
知识岂在方寸间？
市立图书馆犹存旧日墨香
先读破百卷再论其他罢！
  
  ——某不愿具名的老派教书匠
  
  癸卯年冬月手书于纸背
  
  注：此信经数字化处理后已转为加密PDF存档
  

四（代结语）

如此看来‚这新时代的教育革命‚终究还是场未完成的交响乐——有人听见激昂进行曲‚有人只闻杂乱噪音‚更多人在反复调试设备的间隙昏昏欲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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